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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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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心难下(1 / 1)
你人就像一只杯子,但我来宜昌乡下这段时间,黄大姐和杨小妹两位农妇频繁地劝我信奉上帝。有一肚子文化,让我背颂โ路加福音11้章2๐—4节对上帝的祷ຕ告词,我还真背得滚瓜烂熟ງ。就在200่7๕年元月19号上午,杨小妹还来做“义工ื”。我自然一时难以接受有神信仰,这些文化就&#x,水已经把杯子灌满了。杨小妹见我刀枪不入,便打了个比喻:你是作家,黄大姐还拿来一本,另一潜在心理,

我没有天主、基,似乎是更难接受两个农è,再加进一点都难,所以你不像很多没什么文化的人那样容易接受神๰。她的话使我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空杯理论”,又让我立刻๑联想到我的儿子。不是一只满水的杯子,他还是个ฐ孩子,儿子和我不一。

三年前,我对张虹、卢江就说过,三年以后我们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格局?三年以后我们要进《实话实说》,那个ฐ时候还会有不少人来参观我们的学校,我们还会出去讲学。当时他们都不相信,但是三年以后真的就实现了,就是三年。

对此作出理智的反省并最终走出阴影,则是在一年多后的“长征”路上。

晏紫闻听后,眼睛湿润了——为我多少有些悲壮的表情和行为ฦ。

2๐、星期六和星期天不超过2๐小时

在你准备上学的时候,仅仅因你草草地洗脸,我便对你大声斥责;你没有擦干净你的鞋子,我又大发脾ຆ气;而当你不小心把鞋油弄脏了地板时,我更是火冒三丈,对你发出怒吼。

儿子出生时,我在武汉晚报当记者,晏紫ใ大学毕业留校任教,我们虽忙,并没忙到完全没有时间和能力抚养一个ฐ孩子的程度,我们却在儿子需要呵护需要抚摸需要儿歌需要故事需要对话交流需要父恩母爱时,将他一送千里,形同抛弃!在长达4年半“隔代抚养”的错误时期里,他只能每天和两个老人呆在一起。他后来啃指头啃到16๔岁从没用过指甲剪,医生说这是内心恐惧、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与从小缺少父母的抚爱有关。除了晏紫声泪俱下的“悔”,还有我们后来对儿子深深的愧。我们对不起儿子。刚ธ回到武汉时,他曾打过三个人的耳光,一个是报社的总编辑,一个是人民医院的王阿姨,一个是我的老师的外孙,全是哭闹时的突然袭击,这同样源于内心恐惧。

果真,儿子不上数学课了。随后的几天,在乡下的我开始不断ษ地给儿子和晏紫发短信。儿子很长一段时间就不与父母交流了,我们完全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问他任何事情,他的回答永远是惹你恼火的三个字:不知道。绝决,冷漠。于是,手机短信成了我与儿子交流的唯一通道——尽管是单向的,一厢情愿的。六条短信,前๩三条给儿子,后三条给晏紫ใ。

我和晏紫就被这难题难了整整1้8年。做独生子女的父母,我们无຀“往”可继,但有“来”可开,无“前๩”可承,但有“后”可启。此前若有这样一部书对我们“启后”、“开来”,我们当不致走那么长的弯路,人脱去几层皮,在黑暗里摸索到儿子成年。经历了之后,我们才强烈意识到中ณ国早ຉ该有这样一本书๰,却没想到เ,突然有一天命运安排此书由á我来写。我想如果我不写出,若干年内,中ณ国恐仍将难有这样一本书问世。

9岁,12岁,晏紫难以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和大孩子一样,都要接受严格的训练,还有戒尺,都要和大孩子一起去走那ว一千公里。眼前的情景,以及对其它情景的想象,猛烈撞击晏紫的母性母爱,她的泉涌般的泪水,一半是流给儿子的。

我们见了陈锋。晏紫ใ要求看学员宿舍。宿舍虽简陋,但干净整洁,充满令人心悦的军营风貌。被子叠成正方แ型,线条刀削一般,八个角棱角分明,军大衣也折出形状,一丝不苟覆盖其上。床单看不到เ一点皱折。床下的拖鞋布鞋运动鞋鞋尖朝外并列ต一排,全在一条直线上。毛巾四角对齐挂在挂架上,毛巾与毛巾既不重叠又不歪斜ฒ扭结。漱洗柜中,8只口杯从上至下垂直一线,牙刷刷头向外,毛面朝下,8๖只牙刷也在一条垂直线上。我发现晏紫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一种欣然之情发自心底。她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这情形颇合她意,她包括我给儿子叠了十几年被子,整了十几年他的床铺和房间,从无怨言。儿子在房间的所有活动只在电脑桌上和床上,这两处的混乱犹如震后的废墟。晏紫很少要求儿子自己้的事自己้做,也๣许是心疼儿子,怕累็着了他,再不就是觉得说了也没用干脆不说自己做了免得生气。但有一个好习惯儿子多年来一直保持,即吃完饭后将自己的碗送回厨房,至今不变。我多次得意地向晏紫提示ิ,这个好习惯还是在我长期反复且硬性的要求下形成的。我对儿子说,你可以不洗碗不收碗不抹桌子不扫地,但自己吃的碗应该自己送回厨房。2๐009年5月23日我住院期间曾给儿子发过这样一条短信:著名教育家叶圣陶说,教育就是培养习惯渴望学习的习惯,守时惜时的习惯,劳动锻炼的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有人计算过,一个ฐ好习惯的养成,至少要重复2๐1次以上才有可能ม得到巩固。一个人如果从少年时代起没有养成阅读的习๤惯,长大了再培养就很困难了。你多年吃完饭将自己้的饭碗送回厨房的好习惯,就是重复了n个21้次才养成的。这条短信主要是针对儿子不爱读书๰而发的。我对他长期以来只读图电å脑、碟片、卡通、动漫不读书๰深怀忧虑。我以为,人作为一个个ฐ体生命,是有着不同的生命质量的,读图只会给人带来短暂的快乐,读书能真正提高生命的质量,既能ม创造个ฐ体生命的深层快乐,还能使充满智慧和美感的个ฐ体生命有益于社ุ会。

陈锋告诉晏紫,徐向洋工作室的宗旨是通过教育训练,让学生“学会生活,学会学习,学会做人”。生活也需要学习。中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有一句名言:“生活即教育”,将教育的真谛一语道破。

回到办公楼ä,晏紫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陈锋,我心说大事已定。陈锋见是大学老师๲,便告诉我们,工作室学员百分之九๡十来自这样三类家庭:一类是官员家庭,其中ณ不乏某省政协主席某省副省长某市๦市长某县县长之子孙;一类是企业家商人家庭;第三类则有点让人费解,是大学老师家庭。他未详解第三类家庭,我已得出自己的结论:一,大学老师๲家庭与一般低学历家庭相比,对孩子的要求要高一些,比较难以容忍孩子的不良习性和不爱学习๤;二,大学老师经济条件相对优裕,他们有能力支付一年四万半年两ä万的高额๩费用。一般家庭的孩子来的少,不是家长不想送孩子来,除了信息闭塞,更多的可能是他们拿不出这笔钱,只能眼看着孩子一味地沉沦。

我们向陈锋简述了儿子的情况,陈锋说,家长的千言万语,不抵孩子同伴的只言片语,你们儿子的“病”是这些孩子的通病。他还告诉我们,2月7日他将带学员到北京拍凤凰卫视的《鲁豫有约》节目,此前节目组已来三纵拍了背景资料é。

看来,更多的目光开始投向这项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中ณ国特色教育”。

当晚夜宿宜昌,我请来了朋友陈文杰。他也是武汉知青,后在宜昌安家立业,是一家企业的总经理。那ว晚我们商量后,将时间定在2月25๓日正月初八,届时他的司机叶军开车到汉口火车站接儿子。

2月14日上午,我和晏紫返回武汉。虽然决心已๐下,仍忐忑不安。2月15日຅下午我去硚口仁寿路见王文中ณ先生。文中先生听说后十分赞同,他说到曾国藩,说他对儿子严å格,对自己严å酷,故成就大业。他说不要定时间,半年不行一年,直到转变为止,这是在救人啊。论及孩子的“开窍”,他说不经过挫折和磨难,很多人都难得开窍,这跟年龄没有必然的关系,很多人四十岁五十岁甚至终生都不开窍。他建议儿子走后烧掉他留แ在家中的“奇装异服”,一切保持训练营的状态,这叫“矫枉过正”,衣着、饮食、生活习惯皆是如此,否则ท又返回旧态,而人是很容易复旧ງ的。后续工作可能更难,母亲尤其要警惕自己้。

我后来没有烧掉“奇装异服”,我和晏紫都不敢过正矫枉,但我记下了这些文字。却不曾预料é,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幸被文中ณ先生言中。

晚上回到家,晏紫ใ改变了计划,决定不让儿子坐陈文杰的小车,他们母子坐长途汽车。她说儿子有坐小车晕车的毛病。我说这不保险不安全,中途你们在长途车上发生什么事怎么办?见她坚持,且十分的不忍,我不再坚持。她又说,到宜昌后她不去三纵,说完又哭。我说这可以,到เ时我和玮玮去就行了。为儿子去了是否睡觉穿睡裤,晏紫又犯难,早ຉ中晚集合是以秒计算的,衣裤穿了换换了穿需要时间,慢了迟到了,严重的要挨戒尺。晏紫好矛盾。

腊月二十九,我和晏紫去汉阳商场给儿子买秋裤。她反复挑颜色选样式,边挑边说这种颜色儿子不爱,那种式样儿子不穿,就像平时吃饭时说这个菜儿子不吃那个菜儿子不爱一样。我说,这个时候了,必须让儿子知道,只要是衣服,什么เ都可以穿。

正月初三,郑州那边传来信息,儿子收了40่00元压岁钱,这次没有像过去那ว样把钱๥交给姥ณ姥姥爷保存。

正月初四,我给儿子买຀回了皮箱。回家时晏紫ใ正在和郑州ะ那边通电话。放下电å话她对我说,都在说修远这次大不如以前๩了,大舅说得直想掉眼泪。大舅妈实话实说:修远这次回郑州ะ整天在电脑上,寒假作业基本没做。手机话费激增,一天不知发多少条短信。每天玩到半夜,第二天睡到十二点以至下午一两点,日຅夜颠倒。修远对人很冷,回家过年的小舅也对修远冷,修远呆不住,想早ຉ回。全家人都在背后说他的事,大舅妈问怎么办?晏紫ใ说,我回应他们,你们放心吧,上帝会救他的,他会变好的。

这次轮到晏紫ใ娘家那边的人一头雾水了。

下午清理儿子的书๰柜,晏紫发现我从欧洲带回的一条带胸坠的施华洛世奇仿真项ำ链不在了。她怀疑儿子很可能把它送给了某个女孩。事后证明晏紫的怀疑是对的,他的确将它送给了一个女孩,但他说是作为ฦ生日礼物而非信物。

晚上,我写了给儿子的“入营信”。

父子书1

修远:

从今天起,你开始休学了。

这是我作的决定,得到เ你妈坚定的支持。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三峡纵队”,地点是宜昌市๦夷陵区虾子沟。徐向洋工作室已开办11้年,挽救了许多贪图享乐、习性不良、不爱学习、不求上进且执迷不悟的“问题学生”。工作室总部ຖ在江苏省淮安市๦,三峡纵队是工作室设在宜昌的一个ฐ基地。总部ຖ的徐向洋校长是一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军人,后来上大学,当过职大老师๲,是中国“择差ๆ教育”的创น始人。三峡纵队的陈锋总指挥也曾是军人。从今天起,纵队的管带们将在陈总的带领ๆ下对你进行最严å格的教育,最艰苦的训练,他们将在一段没有时限的时间里教你怎么生活,怎么学习,怎么做人。你不要愤怒,不要害怕,不要恐惧,这里是一个熔炉,它会把顽ื石炼成铁,把铁炼成钢。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把你骗来的。你开始厌学,学习成绩从曾是初ม中年级的第二名滑落到了高中班级的倒数第三名,却没有一点紧迫感羞耻心。你沉迷于网络游戏不能自拔。你不择手段追求物质享受。你对亲情无຀动于衷,感情极其冷漠。当父母管不了你,学校管不住你,老师不想管你,你自己้更不能管束自己的时候,我们只有借助社会的力量,趁你尚未病入膏肓,施以猛药。把你骗来,既ຂ是下策,也是上策,别说你这样的孩子了,就是那些品学兼优的孩子,来这里经过教育训练,也๣会受益终身。如果你不是一个ฐ不可救药的人,如果你还是个有悟性、本性善良的孩子,也๣许几年以后,或者若干年后,你不会抱怨我们的这次欺骗的。

5天后,你就满1้6岁了。你将在三峡纵队度过16๔岁生日。生日຅那天不会有酒席,不会有蛋糕麦当劳肯德基,不会有名牌鞋嘻哈裤ไ时尚衣,有的,应该是你对自己16年短暂的人生经历的反思。当然,这天我们也会反思我们自己。到今天我们才明白,16年了,我们送你来三纵,是我们送给你的一件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两年后你18岁,成年了,性格基本定型,我们不希望那时候的你仍然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们还是你的法定监护人,我们既有责任养育你,更有责任管教你,否则就是父母的失职。还有两年的时间,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你和我们了。你能尽快转变,你就能尽快回到我们这个ฐ家庭,假如依然故我,我们将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到时候你自谋生路吧。

爸爸2007๕年2月2๐6日

晏紫一边看一边流泪,最后说“很好”。

现在回头看,这封信写得好狠啊,那么เ武断那么เ绝情,那么冠冕堂皇且不留แ余地,但在那ว时仍被一腔慈爱的晏紫ใ称好,足见她的伤心无奈。儿子将首次从这封信中遭遇“问题孩子”、“问题学生”和“择差教育”这样一些全然陌生的词语,度量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不想学,不会学,学不好,不学好”,令家长烦心老师头疼的“差生”。时至今日,“择差ๆ”、“差生”这样的字眼儿子极力回避,它们严å重损害了儿子长期“优生”的自尊,不接受不承认不认同。而我认为儿子的内心该承载一些来自生活的东西了,产生这样的想法还在于儿子是个男ç孩,男孩的内心更应该经受一些韧性的锻炼。

这封信,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断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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