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晋饭店一个值班的小姐非常温文尔雅地告诉我，“高总”节前好几天就已经不上班了、休假去了。经过我再三询问，她查出高总经理曾在饭店订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高总”平素出门都是乘飞机往来，被子不知道滑落到哪儿去了。手摸到冰凉地面，所以印象很深。
第二天早晨，我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跟在他们后面驰去，这次订的却是张火车的软卧票è，
高晋和那个女人钻，她们觉得很特别。我睁开眼，发觉天花板很高，身下很硌。
“等你。
“对不起对不，我拉着乔๒乔的胳ฑ膊往后退。”一辆公共汽车进站，没看见。”我说。
“不完全是听说，宝贝儿。”中年人温存地看了李江云一眼，和蔼地对我笑，“这故事的女主人公一度和我很熟。我们是老同学，又一起去兵团，一起回城，现在仍时有联系。”
“怎么样？差强人意志吧？你干吗还睁着眼睛，这么เ看着我，就像这件事和你没关似的。”
姑娘大汗淋漓，呆滞地瞧着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对着她脸说个不停。
我一进瘸子的窝就发觉中了圈套。屋里有很多人，都象在等我。瘸子十分得意，小脸光溜溜的没留แ下受过荼毒的痕迹，笑着说：
“咱们是不是订过纪律，自己้对谁都得保密，自个也不能ม知道自个在干什么เ——这可是头一份儿的铁纪律。
“这么着吧。”瘸子一拐一拐扭出存车棚对我们说。“反正我也要吃饭，咱们就一起吃吧，找个地儿。”
“后来呢？”见李奎东中断ษ了，我问，“就这么简单？”
我看了眼那抽屉，又东张西望地看起屋里其它的摆设。我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瓶香水，揭开盖，按着健钮向屋里四处喷洒，“百姗打呼噜吗？”“不会让你和她睡一间屋里的。”李江云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走香水瓶，扣上盖，放回原处，“那么我和谁睡一间屋？”
我拿着照片回到饭桌旁้，不住地觑视李江云，她低头吃菜并不正眼看我。
当时和我一起站在跨院门口说话的那些满嘴酒味的人都是谁？我没法把那一张张模糊的脸认清楚，没法理顺那ว些混沌场景中ณ各种姿态的纷乱人形间的关系，没法复原那些和交织在一起嗡嗡一片的话语中自己的声音。我好象隔着一大声空白向一个灯光昏暗的人群晃动的舞场张望，即便那里都是熟人，我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ฐ个陌生的背影。
“怎么想起问这个？你能干什么เ？每天上班来除了贫还是贫，要不就打电话。”
“没有。”我说，“这事我一点没听说。”
“一大笔，要不也犯不上。”
“得嘞。”我挣脱出身子对那ว二位说，“你们那位朋友住哪儿？
“怎么啦赫本？别ี那么激，你就把我当个普通中国人。”
我在鞋盒子盖上写了几个粗字，全是方言。举ะ着它迎着人流在车站口。出站的和接人的路过我身边都看我，就象看傻子。房屋上，我也的确傻，顶着凛冽的寒风在车站广场站了两个小时也没人前来相认。车站在秩序比我想像的还要混乱些很多列车点，那些早晨就该到站的列车这时正陆续到站，和中午正点到达的列车混在一起。各车次的旅客潮水般地同时出站，根本没法根据车站预告判断那ว些人是你要搂的那次车，只好一拨拨地问。我把鞋盒盖举到每一对看上去比较体面的青年男女面前，并用热切、期待的工看着他们，最后甚至不再挑剔他们的长相，就是女的丑些也凑上去，仍然一无所获。我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时遇到一个朋友，他来接女友。
“我觉得有劲，什么原则？玩的就是心跳——咱不是谁也害不上了吗？”
“那ว得编排好了。”扑咚一声一块石头掉入湖中水波四漾，一个ฐ人影绰绰约约地走过来。“这湖忒浅，泡两天就能ม浮上来，死就死个ฐ彻底死个无影无踪那才有意思。这儿不行。”
“你说死在哪儿，怎么เ个死法儿？”两个人转头看这人。
“一个从来没人到过将来也不会有人到เ过的地方，能ม安安全全烂在那儿的地方แ，只有你不被人发现才能敞开演义。”
“不好。”一个女人影子走过来。“哪有这种地方？你就是爬上海ร拨几千米，以为ฦ特原始，随便扒开一个ฐ草丛就会发现已经被人尿过。要我说最后还得让人发现这才热闹，我们要在尸体上制造一些残缺，使之看上去不是自然死亡，那ว多有意思，多少人得乱起来，为之绞尽脑汁。那才叫死得其所，谁也甭想闲着。”
“怎么着，你们一个个ฐ都有主意，合着早动了不止一天脑筋了。”冯小刚的声音。
“我同意弄成谋杀，先失踪，该怎么เ演义就怎么演义，再改谋杀。来个高潮乱个彻底。
那咱们得有分工，不能都死，一个人死，一个人当凶手，总得有凶手吧！要是谋杀案的话，这才象真的。“
“你这意思就得哥哥当这死者了？”冯小刚笑着对高洋说，“你当凶手？怎么好事你总不拉下？”
“凶手难当。”高洋笑着说，“你想呵。老得躲着，被人追着，最后再碰上昏官说不清也难逃一死。死者多舒坦，跳河一闭眼没事了，净等着看热闹。别人怎么忙你反正老是躺着数你合适，你要不乐意，那ว咱俩换。”
“这么说倒是你疼我了？得得，我就当这死者，谁让这头儿是我挑的呢。”
“凶手的确需要很高的要求。”女人说，“要玩咱们就玩个精彩的，要不就不玩。凶手不能ม是个ฐ大路货的凶手，只知道藏躲，要有智慧，要使案情尽可能地复杂。我有个设想仅供凶手参考：凶手要有多重身份，譬如冒用某个人的名字，以发前就以别人的身份出现。这样侦破起来就要绕很大弯子，我们不能让警察太轻松地就逮着凶手。”
“可以用方言的名字。”男人说，他活得比较来劲，咱给他添点乱，别让他太得意了。“
“我不同意。”冯小刚说，“你们把案情搞得太扑朔迷离，最后破不了案，噢，你们逍遥法外，哥们儿算白死了？”
“你得相信政府。”女人安慰他。“政府手里没有破不了的案。”
“另外我也不同意拉进无关的人。”冯小刚ธ嘟哝着，“方言这人我信不过。万一丫起‘范儿’把活儿接过去自个耍，咱们设计半天倒没咱们什么事了。有这样的人，没事还找事呢。”
“这倒也是。”高洋说，“不过换别人还不如他，咱们熟ງ的这几个哪个是见事躲着走的？”
“我说你既然生死已置之ใ度外。”女声冷冷地说，“何必还计较这虚名。”
“告诉你，我舍生取义可不是为了当无名英雄。我是不是可以获得保证，哥们儿成仁后会成为议论的中心，对此你们有责任。”
“我们发誓，一旦谁也不可能再见着你后，我们就对所有认识和不认识你的人述说你的故事，把所有没人认帐的坏事全栽在你头上，说你如何抢劫如何风流现在又如何在另一个世界享福，你会成为民间口头文学的传奇人物，所有憧憬ä的幻想的伟大实践者。当这些议论和传说变得陈旧和索ิ然无味时，当你开始被人遗忘时，如果没人发现你的尸体我们就去发现，然后报案，使你重新成为热门话题，成为人人关注的人物，活着的人为ฦ你不安为你心烦意乱ກ。我们保证使你十年内仍活在人们心中，十年之后就不好说了，那些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们都很难在人们心中活到十年以上，我觉得你应该知足了，十年也就接近于不朽了，含笑九泉吧。”
“我希望能尊严地死去，我不想在死前受到哪怕象征性的折磨。”
“作为凶手，我给你充分的自由选择特别告别人世的方式，我倒不在乎我是不是名不副实。”
“你可以跳河跳崖上吊抹脖子，随你喜好，挨个试试也可以。”女声说，你有这个权利ำ，关于各种死法的滋味你可以作为最后的悬念带进坟墓。“
“十分感谢各位的好意。到เ底还是哥们儿好说话。”冯小刚笑着说，“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高洋说，“我想这事玩起来肯定特有意思，能把那帮傻x蒙一个结实，到เ最后谁也弄不清为ฦ什么，作本也想不出咱们的动机。”“我想这件事既然商量好了咱们就真干。”女声说，“别又像以前似的嘴上热闹半天最后又没事了，也不知过什么干瘾呢。”
“真干真干，这回长志气了。”冯小刚说，“不干是孙子。”
“为ฦ了纪念这次有意义แ的谈话，我建议大家在这儿留个影。”
那个沉默了半晌的男声慢悠悠地说，“立此存证。”
“那儿有个亭子，我们到那ว里去。”女声说。
月光下，四个人影走到เ湖边。湖边泛着银色的粼光。亭子黑糊糊的，四个人一进去便消เ逝在黑暗中。“喀嗒”一声，随着快门的按动，骤然亮起的闪光灯把亭子照ั得雪白刺眼，高洋在强光下微笑，脸如白纸口眼如洞。强光再次闪过，冯小刚脸如白纸口眼似洞，转瞬即逝。强光再次闪过，刘炎双眼下垂，两ä手交叉，嘴微张。快门迭按，强光迭闪，刘炎象是被凝固在耀眼的光芒中ณ，她身后的快亭柱栏显出清晰的斑斓ã光滑的纹路。
“你不照么？”
当亭子又复黑暗，湖水又复粼粼闪烁，有人问拍照者。拍照者回答：
“没卷了。”
一行人沿着黑魅魅的林带走出月光明晃的湖岸的声音遥遥传来。
“怎么着，哥几个还当真了？”
阴雨连绵，街道房屋树木都湿淋淋的，房檐树杈上流淌着水，行人或穿雨衣或打伞遮掩着头部ຖ在雨中来来去去。这街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一举刷雨器有节奏地一遍遍抹去前挡生玻璃上的细密雨珠。
计程车缓缓穿行在雨中的城市街道上，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楼厦接踵迎面而来，这阴蒙蒙的天气中楼厦大多亮着黄糊糊的白惨惨的窗户。
车里挤着四个ฐ人，虽然是清晨，四个人都带着醉意。高晋坐在前排，茫然地盯着前方飘忽不定的街景和匆匆横穿马路的行人。高洋坐在后排一脸傻笑，冯小刚夹在他和刘炎之间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不时耷拉下头否倒身子。每次他滑下去都是刘炎把他扶正托起下颏๕，冯小刚就问：“到哪儿了？”
“到泰国了。”每当冯小刚问，亨洋就傻笑着回答。
“少拿哥们儿开涮。”冯小刚看到เ仍在这个ฐ城市里转圈，生气地说，“别以为哥们儿糊涂，哥们儿心里明镜似的，你们还别乐่。”冯小刚转着头看着左右的高洋和刘炎，“你们乐什么？”
“没人乐。”刘ถ炎说，“你自己在乐。”
“我在乐呢。”高洋认真地说，“我一想起这事就可乐，觉得肯定特好玩。”
“你丫乐吧，我一高兴不死了，看你丫还乐่不乐。”冯小刚又耷拉下头歪向一边，刘炎再次把他扶正。
“别碰我。”冯小刚嘟哝着说，“坐着车呢，你老胳肢我干吗？”
“让你看看外边，最后一眼再不看看不着了。”高洋说。
“高洋你少说两句。”刘炎说高洋。“你”把这事再开成玩笑是不是？“
“别叫你高洋。”高洋看着刘炎。“从现在起我就是方แ言了，用新的名字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