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空降红小兵。还在比他小得多的情况下。“特好吃,”她回忆,“‘文革’时候一件特别乐的事就是,我爸从干校回来,他,骨瘦如柴。晒得巨黑,后来找到一个专供外交人员的供应站,门口有解放军站岗。他那ว时还是黑帮,就全然不顾地混进去买螃蟹,因为ฦ他实在晒得太黑人家以为他是非洲或是印度人,然后就跟他说英文,他也就跟人讲英文,在特别ี不可想象的情况下提了两ä大串大闸蟹就回家了。然后就特高兴,虽然他第二天要回干校,但他那ว天就乐呵呵的。”洪晃记得小时候她爸爸从来不带她去大公园,不去那些挤、闹的地方,而是比如去圆明园废墟,在那儿捡石头、刻砖,一待就是半天。“而我妈呢,就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她自己้裁衣服、做衣服、绣花。你不可想象,问我妈买多宽尺面的布料é,要什么เ样的袖子、什么样的领ๆ子,她就能给你做出来。她被隔离审查时一帮女的看着她,她把这帮女的糊弄得特好,就是把她们都教会了做衣服。我妈也喜欢吃,但她更得意于自己้做一手好菜。她的‘赛螃蟹’,我在上海所有饭店吃过的都没我妈做得好。”
洪晃:“不是跟你说我会混第三声吗?东西方文化都能ม混得那么เ好,何况你这要东西送东西,混到เ一起,小菜一碟。”
洪晃:“看?是不是?你来参加我们的策划会吧,把你这些话,好好跟我们的编辑、发行和广告人员说说。我们保险都听得懂懂的。”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和最敏感的女人。
我觉得写自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很多的想法一旦形成文字会吓自己一跳,一些想法被自己总结出来形成“思想”,便常常会怀疑这思想的真实性——给自己下定义แ为时尚早。对于我来说,写自传是老人的事情,而你还年轻,除了胖了点之外,从外表上看几乎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
《简单粗暴》
现在洪晃已经不再直接管理我们ilook的事了,可能是我被培养成“受虐狂”了吧,我还挺怀念与洪晃一起工ื作的那段日子,怀念那些兴奋、那些沮丧、那ว些欢笑、那些疲惫、那些绝望、那ว些冲动……
这个ฐ问题到现在我们俩也没完全达成一致,只能ม是来来看。以后这种架我们还得常打,打出来的结果往往比假模三道地商量或者叫“探讨”出来的东西更接近真理,但是更多人选择不打的原因,是接近真理的过程容易伤感情。跟洪晃打架的好处是,她不小心眼儿,只要你说得还有点道理,当时脸红脖子粗,明天见面就都忘了。再过两天甚至就成了饭桌上的笑话。这年头大家心浮气躁睚眦必报,小心眼儿的男人都一抓一大把,赶上个女人可以这么大大咧咧,确实比较难得。其实和洪晃吵架需要的主要不是勇气,是智力和判ศ断力,就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对的,这一点很重要。
而我和洪晃的分歧在于,你应该为可爱的东西支付多大的代价。比如说,我觉得封面故事的代价就太大了,因为杂志还指着它卖呢。除非这一单广告收入够抵得上这期杂志的销售收入。进一步说,就算抵得上,对读者评价杂志的影响怎么算呢?
“好吧,我给你想想。”朱伟干巴巴地说,“就这样,还有事吗?”我总觉得该和大编辑寒暄几句,拉拉近乎,假装我也是同行,但是让他憋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告辞:“那……我等你电话吧。谢谢啦。”
“编什么栏目的?”朱伟问。
这首歌是joaທnBaez写的,歌名为《钻石与锈》diaທmondsandrust。据说她曾经和鲍勃·迪伦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这是她写给他的。
我泪流满面地看了三遍妈妈在书里写的文字,我想抱抱她,告诉她我爱她。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她爱我更多。我想她。
“这是你第几次婚姻?”
“第二次。”
“嗯。”大夫好像感觉到我的困惑了,“我们先说说你的家庭吧,你爸爸妈妈是……”
“我爸爸妈妈也离婚了。”
“啊,”大夫记了个笔记,“那他们的父母哪?”
“我的外祖父有三个老婆,第一个是个知识分子,他们过不到一起,所以就分开了,有三个孩子,一个自杀了,一个疯了,还有一个ฐ也是半疯,他认为希特勒还活着,而且藏在中ณ国。”
大夫看了我一眼:“是同时有三个ฐ老婆?”
“是。”
“在哪儿?”
“在中国。”我心里说,你做梦吧你,你没戏,在纽约娶三个媳妇。
他好像看出来我想什么了。“我觉得一个就够受的,你的外公真不是凡人。第二个ฐ老婆哪?”他问。
“第二个老婆是我的外婆,带我长大,但是好像原来是青楼ä里的,我妈妈是抱来的,因为我外婆不能生孩子。”
我看了大夫一眼,他开始疯狂地记笔记。“第三个老婆原来是一个上海黑手党青红帮的头头杜月笙的情人,我外公是黑手党的律师,他们在重庆的时候互相换了情人。我到เ12岁才第一次见到她。”
大夫还在写,头也没抬道:“接着说。”
“我爸爸的爸爸有两个老婆,但是我才三岁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我爸爸有七个兄弟姐妹是同父同母,还有四个是同父异母。”我看了大夫一眼,他还在狂记,“我爸爸和我妈妈在我9岁那年分开了,我妈妈后来的丈夫是中ณ国前外交部长,我爸爸后来的老婆是个美女演员,有金花的称号。”
“你妈妈的亲生母亲你见过吗?”大夫问。
“噢,对了,”我在他的提醒下想起来,“我妈妈的亲生母亲是原来上海ร的交际花,外号叫‘康克林西施’,我妈妈是私生女,所以让别ี人领走了。后来这个漂亮女人又嫁了人,而且有四五个ฐ孩子。”
大夫摸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我头一次看见写字也能让人出汗。“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问。“有一年大地震,地震第二天瓢泼大雨,我妈让我去火车站接‘外婆’,可是那年我外婆已๐经死了六年了,还说我有一个表哥叫平平,一个表妹叫罐罐,他们会在火车站的大钟下面等我。我以为我妈给震糊涂了,家里瓶瓶罐罐碎多了,就说胡话了。我说我不去,下这么เ大雨,接个死了六年的外婆,还要在大钟底下找瓶瓶罐罐,这纯属于瞎胡闹。我妈说,你别闹,快去吧,别让你外婆等。”
“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了,大钟下面瓶瓶罐罐举着伞,见了我就喊我小名,看样子认识我。”
“那ว后来呢?”
“后来我们进了火车站,接到了一个有严å重风湿关节炎的老太太。”
“然后哪?”
“然后就回家了。”
“她漂亮吗?”大夫已经不记笔记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明明是我给他说故事来了,为什么เ还得付他2๐00美金?!
“不漂亮。”
“一点都不漂亮?”
“可能ม年轻时候还行吧,看得出来有点妖气。”我不在乎ๆ地说。
“你不喜欢她?”他试探道。
“谈不上。我不认识她。”我说。
“我听出来你不喜欢她。”他坚持道。
“那就不喜欢吧,她也不喜欢我,她不是我外婆。”
“你父母什么时候离婚的?”他改了话题。
“我12岁的时候。”
“你怎么想这件事情?”
“大概ฐ是应该的吧,我的记忆中没有他们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时候,都是在吵架。”我开始有点难受,头一次意识到,我父母离婚是我不喜欢谈论的一个ฐ事情。
“你父母后来又结婚了吗?”大夫问。
“我妈嫁了外交部长,我爸娶了一个ฐ大美妞电影演员。”我回答道。
大夫看了看我,说:“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我笑了,有点觉得这个大夫怪可怜的,像我这么เ乱七八糟的人连纽约都是少见的。我摇摇头,继续给他讲:“我12岁就被送到美国来了,16岁被送回去,因为ฦ我妈和她的丈夫下台了,被办了学习班。”
“什么叫学习班?”大夫问。
“就是被软禁了。”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