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时间这个因素。
他走进安迪的囚房，到处查看。牢房里还是安迪离开时的样子，仿佛所有的运气刹那间全，可能等上九十年也逃，不过并非所有的石头都在，他带走了最喜欢的几颗石头。
但是你应该明白，一切都成空，床上的被褥看起来不像有人睡过。
我想安迪也在努力克服这è，石头放在窗台上……。
“陷入困境时，人的反应其实只有两种，”安迪说，他圈起手，“假设有间屋，点燃香烟。划了一根火柴，雷德？再假设屋主ว听说有飓风要来？他可能ม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人总是怀抱最乐观的期望，认为飓风或许会转向，老天爷不会让该死的飓风摧毁了伦勃朗、德加的名画ฑ；万一飓风真的来了，反正这些东西也都保过险了。另一种人认定飓风一定会来，他的屋子绝对会遭殃。如果气象局说飓风转向了，这个家伙仍然假定飓风会回过头来摧毁他的房子。因此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ฦ他知道只要为ฦ最坏的结果预ไ先做好准备，那么抱着乐观的期望就没关系。”
“但——”
当他说完后，诺顿不发一语。我可以想象他的表情：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头快撞到墙上挂着的州ะ长李德的照片，两手合十，指尖抵着下巴๒，嘴唇噘着，从眉毛以上直到额顶全是皱纹，那个三十年纪念襟章闪闪发亮。
他已经结婚，太太每周来探监一次。她认为如果汤米能够完成高中ณ学业，情况也许会逐渐好转，她和三岁的儿子自然也会受益，因此她说服汤米继续进修，于是汤米便开始定期造访图书馆。
“当然有人找过你啦，但你不肯，是吗？”安迪说，“因为像我们这种人，我们知道在超凡入圣与无恶不作之间还有第三种选择，这是所有成熟ງ的成年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因此你会在得失之间求冉衡，两害相权蠕轻，尽力将善意放在面前。我猜，从你每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就可以判断你做得好不好……又或者从你晚上都做些什么梦来论断。”
安迪只是看着他，非常冷静，目光如冰，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我真想上去告诉他识时务点，给他上一门速成课，告诉他，你绝不能让警卫知道你在偷听他们谈话，更不能ม插嘴，除非他们问你即使他们问你，也只能有问必答，然后立刻๑闭嘴。在这里，无论黑、白、红、黄哪色人种，在狱卒眼中都一样，他们全把你当黑鬼，如果你想在哈力和史特马这种人手下活命的话，你得习惯这种想法。当你坐牢的时候，你的命是属于国家的，如果你忘了这点，只有自己倒霉。我曾经看过瞎了眼的人，断了手指、脚趾的人，还有一个人命根子断了一小截，还暗自庆幸只受了这点伤。我想告诉安迪，已经太迟了。他可以回去捡起刷子，但是晚上还是会有个笨蛋在淋浴间等着他，准备打得他两腿痉挛，痛得在地上打滚。而你只要用一包香烟，就可以买通这样的笨蛋。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他，情况已经够糟了，不要把事情弄得比现在更糟。
还有，你也许会觉得我描述的是个ฐ传奇人物，而不是普通人，我不得不承认这多少是事实。对我们这些认识安迪多年的终身犯而言，安迪的确带着点传奇魔幻的色彩，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监狱里流传的故事，包括他拒绝向博格斯屈服、不断抵抗其他姊妹，甚至弄到图书馆工ื作的过程，都带着传奇色彩。但是有一个ฐ很大的差别是，最后这件事是我亲眼目睹的，我敢以我妈妈的名字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杀人犯的誓言或许没有什么เ价值，但是请相信我：我绝不说谎。
我想“轮暴”这个名词的意义แ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正是这四姊妹对他做的事。他们把安迪按在齿轮箱上，拿着螺丝起子对准他的太阳穴，逼他就范。被强暴后会有一点伤口，但不是太严重。你问，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吗？——但愿并非如此。之后你会流几天血，如果不希望有些无聊小丑问你是不是月经来了，就在裤ไ子里多垫几张卫生纸。通常血流个两、三天就停了，除非他们用更不自然的方式对待你。不过虽然身体没有什么เ大损伤，强暴终归是强暴，事后你照镜子瞧自己的脸时，会想到เ日后该怎么看待自己。
“是的。”
他告诉陪审团，十日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当晚发生的事只记得片片段段。其实早ຉ在那天下午，他就已经醉了：“喝下双份的荷兰勇气。”他说。
我还能ม弄到参考书和黄色书刊â、会让人发痒的粉末之类的恶作剧新奇玩意儿，甚至替被判长期徒刑的家伙弄到เ太太或女朋友的内裤……我猜你也知道这些人究竟如何度过如刀割似的漫漫长夜了。这些东西并非免费的，有些东西代价不菲。但我绝不是光为ฦ钱来干这些事。金钱对我又有何用呢？我既无法拥有一辆凯迪拉克，更不能在二月天飞到牙买加去度两ä个星期假。我这么做的理由á和市场一流肉贩非新鲜肉品不卖的理由是一样的，只是为了维持英名不坠罢了。只有两种东西，我绝对不碰，一是枪械，一是毒品。我不愿帮助任何人把自己或其他人杀掉。我心头上的杀戮已๐够多了，终我一生，我不想再干任何杀人的勾当。
我拿起信封，把石头放回安迪和他已过世的朋友原先放置的地方。
亲爱的雷德：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那ว表示你也出来了。不管你是怎么出来的，总之你出来了。如果你已๐经找到这里，你或许愿意往前再多走一点路，我想你一定还记得那ว个小镇的名字吧？我需要一个好帮手，帮我把业务推上轨道。
为我喝一杯，同时好好考虑一下。我会一直留意你的情况。记住，“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永远不会消逝的。我希望这封信会找到你，而且找到你的时候，你过得很好。
你的朋友
彼得·斯蒂芬
我没有当场打开这封信。一阵恐惧袭来，我只希望在别人看到我之前尽快离开那ว里。
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我才打开信来读，楼梯口飘来阵阵老人煮ุ晚餐的香味——不外乎是些粉面类的食物，美国每个ฐ低收入的老人家晚上几乎都吃这些东西。
看完信后，我抱头痛哭起来，信封里还附了二十张新า的五十元钞票。
我现在身在布鲁斯特旅๓馆，再度成了逃犯——违反假释条例是我的罪名。但是我猜，大概没有警察会大费周章地设置路障，来逮捕这样一个犯人吧——我在想，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手上有这份稿子，还有一个行李袋，大小和医生的医药包差不多大，所有的财产都在里面。我有十九张五十元钞票、四张十元钞票、一张五元钞票和三张一元钞票，还有一些零钱。我拿一张五十元钞票去买了这本笔记本和一包烟。
我还在想，我该怎么办？
但毫无疑问，只有两条路可走。使劲活下去，或使劲找死。
首先，我要把这份手稿放回行李袋。然后我要把袋子扣上，拿起外套走下楼去，结账离开这家廉价旅๓馆。然后，我要走进一家酒吧，把一张五元钞票放在酒保面前，要他给我来两杯威士忌，一杯给我自己้，一杯给安迪。这将是我从一九三八年入狱以来，第一次以自由人的身份喝酒。喝完后，我会给酒保一元小费，好好谢谢他。离开酒吧后，我便走向灰狗巴士站，买一张经由纽约到艾尔帕索的车票。到了艾尔帕索之后，再买一张车票到麦克纳里。等我到了麦克纳里后，我猜我会想想办法，看看像我这样的老骗子能ม否找机会跨过边境，进入墨西哥。
我当然记得那ว个小镇的名字，齐华坦尼荷，这名字太美了，令人忘不了。
我发现自己้兴奋莫名，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笔。我想惟有自由人才能ม感受到เ这种兴奋，一个自由á人步上漫长的旅程，奔向不确定的未来。
我希望安迪在那儿。
我希望我能ม成功跨越美墨边界。
我希望能ม见到我的朋友，和他握握手。
我希望太平洋就和我梦中所见的一样蔚蓝ณ。
我希望……